182.出院

  “……也算是亲眼见着一夜白头了。”
  “是啊，那小伙子还在外头吗？”
  “刚刚还见着呢，一直站在走廊都没见合过眼。”
  意识凝合的过程中，听觉逐渐清晰。
  传入耳间的是身旁交谈声，与机械设备规律的频响。
  软乏的身体无法被支配，何愿只能控制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张。
  光线纳入延迟的视觉，刺激感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哎，醒了！快去叫家属。”
  其中一个交谈者的声音比刚才大了几度。
  “何愿家属、何愿家属！何愿醒了！”
  另一交谈者的声音越来越远。
  宁静逗留了许久。
  忽然而来的开门声有些扰耳。
  紧接着匆急脚步声近至她身旁。
  一个身影阻去看她头顶的光源，温暖掌心抚在了她的脸颊。
  熟悉的气息盈满鼻腔。
  足以让她悬着的心安放平稳，让她什么也不害怕。
  “愿……”
  那个熟悉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气音，充满疲惫。
  却将欣喜袒露无余。
  眼前，模糊的身影慢慢清晰，勾勒出明锐的线条。
  那是一张俊美而精致的脸，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将这张脸添抹了几道出尘般的清雅。
  只是，红血丝爬满了他的眼睛，发红眼眶还带有余留的湿润。
  像是很疲惫。
  或像是曾被泪水浸染。
  她在家吗？
  与无数个寻常的某一天无异。
  她的丈夫亲昵地叫她起床。
  没什么特别的。
  冰冷的消毒酒精味有些刺鼻，四周白光刺眼。
  何愿轻哼一声，记忆聚集而来。
  不对，她要离婚了。
  她搬离了她的家，要与她的丈夫分开。
  她搬入了一个温馨的小房子，与她的爱人相守在一起。
  是的，她的爱人。
  她的爱人——
  叫肖纵。
  “……肖纵。”
  她呼唤道。
  触在她脸颊上的手稍有一颤，男人喉结滚动却再未发出任何声响。
  他塑起了应有的镇静，泛起温柔笑颜。
  含有余温的微红眼角却在不经意间渗出一丝凄苦光泽：
  “愿愿，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莫许。”
  四周映入眼帘。
  原来，她在医院。
  “你怎么在这？”
  她想起来了。
  她提前回家想给肖纵一个惊喜，那时肖纵正在厨房里做她最想吃的糯米肉丸。
  可忽然间的晕眩使她跌倒在地，她腹部剧痛然后失去了意识。
  何愿惊心一瞬，双手倏而抚在了自己肚子上。
  沉甸甸的重量不改，隆起的弧度依旧。
  “没事，别担心。”
  莫许握住她的手，捏揉着她的指，安抚道：
  “你和宝宝都没事。”
  听到这里，何愿缓下一口气。
  只是自责让她心中酸楚，不由眼眶一热。
  都怪自己不管不顾连续高强度工作，忙起来一时不护及自己的身体。
  差点连累了还未出世的孩子。
  眺过莫许肩头，何愿环顾着四周，不停寻觅着。
  宽敞的单人病房里，莫许坐在她的病床前，一边的护士小姐在处理着挂在她身上的瓶瓶罐罐。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寻找到她想找的人。
  “肖纵呢？”
  她的语气有些焦急：
  “肖纵在哪里？”
  肖纵一定急疯了。
  他一定很担心她。
  她要让他安心，她要让他知道自己没事。
  见何愿想起身，莫许按动按钮让病床升起。
  他扶过她的肩膀，将枕头仔细的垫在她背后：
  “肖先生有事要忙，住院期间暂时由我来照顾你。”
  “有事要忙？”
  肖纵从来都以她为先。
  却在这个时候有事，的确有些奇怪。
  不过也能理解。
  近期他们打算买房，二手房交易要顾及卖家的时间。兴许他那因将要出国而急于卖房的朋友行程在即，必须要赶在这几日办完交易手续。
  又或许老蒋轮胎店要走出州央的计划正逢关键时刻，他身为占资比例较大的合伙人必须亲自处理很多工作上的事物。
  拿过床边置物柜上的手机。
  上面没有一条来自于肖纵的信息。
  零星失落挤满了她的眸。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何愿问。
  热汽腾腾的水流潺潺入杯。
  男人握着水杯轻轻吹散烫热雾气，这才递了过去：
  “等各项指标稳定，你就能出院了。大概，需要一周左右。”
  她并未抗拒与他的肌肤接触，一切都显得熟悉而自然。
  她握过玻璃杯，望着泛起微波的水面沉默了许久。
  “他会来接我出院吗？”
  她低语。
  男人的目光里闪过一瞬刺痛。
  他笑意仍然温柔：
  “或许吧。”
  何愿在医院度过十三天。
  莫许陪护了十三天。
  肖纵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给她一个电话，一条信息。
  连出院的那一天，何愿坐上了莫许的车，也没有再见到肖纵的身影。
  车子行驶过她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小路。
  进入了熟悉的私人花园，停在了熟悉的车库。
  她不知道为何莫许要带她回到这里。
  直到打开门的那一瞬，她忽然明白了。
  一个个装有私人物品的巨大纸箱整齐摆放在一起。
  那是她曾经从这里搬走的东西。
  如今。
  又一样不少的全部搬回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