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电影院里昏暗,只要她不说,就没有人看得出来。
饭也吃完了,电影也看完了,是时候该分开了。
商鹿看着商慕,他拄着拐走在自己身旁的样子实在有些滑稽,她突然问道:“商慕,在我出生之前,你有期待过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吗?”
“有。”这个问题让商慕停下脚步,他回答:“我那个时候有想过,你要是个男孩子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学游泳拳击,如果你是女孩子我就要带你去朋友们面前炫耀,让他们都羡慕我有妹妹。”
“这样啊。”她努力扬了扬唇,脸上带着笑,似乎也跟着商慕的描述幻想了一下那样的画面,然后她道:“商慕,这次我是真的放下了。”
商慕愣住,一时间似乎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商鹿咬着可乐的吸管,停顿了一会才道:“上一次其实是假话,不是真的没关系,是因为不想再和你吵架,所以算了。”
商慕单手拄着拐,道:“……我知道。”
“但这次不一样,我能理解你了,所以我真的不怪你了。”商鹿眼底也有些无奈,继续露出笑容道:“我刚刚想了很久以后我们应该怎么相处才最合适,但我怎么都想不出来我们像普通兄妹一样互怼的样子。抱歉商慕,不如我们就这样吧,有事需要对方帮助就联系,没什么事就各自好好生活。”
商慕沉默了很久,却没有再躲开商鹿的眼神。
他声音沙哑,但还是答应了:“……好。”
就在此刻,商鹿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见信息的发送人,她的表情是很典型的女孩子陷入恋爱时娇羞的样子。
商慕立刻便意识到了,问她:“是迟宴吗?”
“嗯。”商鹿直接点头,快速回了迟宴消息后,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商慕:“他是我男朋友。”
“挺好的。”是完全在商慕意料之中的回答,他知道迟家那位对自己妹妹有多重视,妹妹会接受他爱上他也实属正常。
商慕还是叮嘱道:“如果以后迟宴对你不好,要告诉我,我们不怕他,也不怕迟家。”
虽然商鹿并不认为会有这一天,但此刻也不反驳,只是点头答应:“好。”
他们乘坐电梯来到了楼下。
商家的车和迟宴的车一前一后在等待,商鹿在电影结束前半小时就给迟宴发了信息。
商鹿看了一眼商慕还打着石膏的腿,问道:“需要我扶你上车吗?”
商慕还来不及说话,司机便立刻跳下车来扶了商慕。
商慕心中觉得他碍事,但也只能道:“不用了,既然迟宴来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好。”商鹿点头答应,也不再看商慕,而是直接上了迟宴的车。
看见商鹿走了过来,迟宴便下车替她打开车门,朝商慕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个人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而商鹿又探出脑袋,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还是说了一句:“商慕,生日快乐。”
她将一个钥匙扣扔了过去,然后关上了车窗。
这是商慕在买爆米花的时候,她在旁边的游戏机上随手赢回来的,也没有别的礼物了,只能拿这个凑合。
商慕接住钥匙扣,也在这一秒钟红了眼眶,然后上了车。
两辆车便在前面的路口开向了不同的方向,很快便远的回头连车牌号都看不见了。
晚上。
迟宴并没有主动问商鹿为什么会和商慕待在一起,却在看出她郁郁寡欢之后拉着她在自己家沙发上一起看烂俗的爱情片。
商鹿盯着屏幕发着呆,任着电影里的套路继续播放着,然后一回头却看见迟宴几乎是泪流满面坐在自己身边。
迟宴擦着眼泪:“太感人了。”
商鹿:“……?”
迟宴红着眼眶问她:“你为什么不哭,这么感人的爱情。”
商鹿:“……”
如果她没记错,这部电影是她随手点开的,某瓣评分3.7。
谁要为这种烂片哭泣啊!
更重要的是——
眼药水还摆在茶几上呢,太假了吧!
商鹿何尝看不出来迟宴这是在给她一个掉眼泪的台阶,她声音无奈道:“我可不想哭。”
“哦?”迟宴低头看她,脸上带着几分疑惑,显然并不是太相信。
商鹿歪着脑袋靠在了迟宴肩膀上,道:“真的,我挺高兴的。”
她的声音放得温柔,很慢很慢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复述了一遍。
迟宴不断点头,回应着商鹿的每一句话,也握住了她的手。
商鹿笑着看向迟宴,道:“我真的不怪他了,那些年他应该也很辛苦吧,比我要痛,和阿音姐姐分开的时候又该有多绝望。我想了想,如果从现在开始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也做不到绝对的冷静和信任,也会迁怒有可能造成我们分开的人。”
所以她放下了那些年,也释怀了那座让她在无数个深夜里哭到枕头湿透的玫瑰庄园。
直到最后,商鹿轻叹了一口气,她说:“好像还是有点遗憾,我知道他尽力了,可是我好像也尽力了。我和他,也就只能像现在这样了。”
商慕想要弥补,所以带着她去看了最讨厌的恐怖片,他是真的以为她会喜欢。
在看电影的期间,她想了无数自己和商慕之间有可能的结局,最后还是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哥哥,生日快乐。
她在心中这样想着。
就只能这样了。
也只好这样了。
他们都尽力了。
只可惜,最终谁也跨不过那真切流逝了的二十年。
第79章 喜欢她吧30
商家。
才刚过知命之年的男人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迅速消瘦, 整个人看起来颓废至极,完全白了头。
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都有一些未痊愈的伤口, 包括他的手心, 之前几乎见骨的伤口愈合了却又消散不了痕迹。
任谁都看不出这是曾经在商界呼风唤雨的商总, 和一个月前生日宴上意气风发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自从自杀未遂之后,他便被关在了这个房间里,房间里没有任何能让他伤害到自己的物品, 二十四小时在监控的监视之中。
他颓废地坐在书桌前, 手中拿着一张和妻子曾经的合照,桌上的药瓶早已空了, 可是他却再也没有在梦中见到过妻子。
在听见门打开的声音时,他缓缓抬起头来, 看向门口的方向。
那是他的儿子, 眉眼里依稀有几分他年轻时的模样, 就像照片里站在妻子身旁的他。
看着儿子腿上的石膏,他神色却愈发冷了些, 道:“碍事的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商慕的阻拦,他可能已经和妻子见面了。
而商慕拄着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他喊道:“父亲。”
商岸闭上眼睛, 脸上的疲惫毫不掩饰,却道:“滚出去。”
商慕依旧是笑着的,只是问他:“父亲有想过,现在这样下去, 母亲愿意见到您吗?”
商岸没有理会他, 可是愈发难看的神色却暴露着他此刻内心的愤怒。
这样的道理他自然是懂的, 可是不愿意承认。
在药物的作用下才决定赴死,大不了到了地下再和妻子道歉,他们那么相爱,妻子会原谅他的。
而清醒时,那份勇气却又消散了。
妻子真的会原谅他吗?
如果地下有另一个世界,妻子还愿意见到他吗?这些他都不知道答案。
那废物般的药物,再也没有带他见过他的妻子,反倒是让他觉得头愈发疼痛,甚至觉得身体都虚弱了不少。
可是他不甘心,便加大用量,依旧没有任何用。
他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幻觉,有些奇怪有些荒谬,甚至在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时候一个人回到了最开始和妻子见面的地方,可是他等啊等,却永远等不到妻子。
他开始失望,甚至是绝望。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药物。
他知道公司的许多事情都交到了商慕的手上,而自己已经被这个儿子变相软禁在家,可是他就连发怒也没有精力,只觉得无尽的疲惫,甚至觉得自己每天清醒的时间似乎都越来越少。
越来越多扭曲的奇怪的画面不断出现,让他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在无数个午夜,浑身冷汗和空气对骂,甚至是因为恐惧产生过失禁。
但等他醒来,他也会忘记这些,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商慕的声音继续响起:“父亲的身体已经恢复许多我也就放心了,公司还有很多事情等着父亲处理。”
商岸冷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让我回公司?”
“那是自然。”商慕脸上也同样带着无辜:“我只是担心父亲身体,难道父亲以为我在夺权吗?”
“算了。”商岸再次闭上眼睛,他道:“公司的事还是交给你吧。你母亲的忌日快到了,还是在以前的时间安排人送我出国。”
商岸和妻子是在一场国外的歌剧表演散场后认识的,他们曾经每年都会在相见的日子去往那里约会,而妻子的忌日与那个日子又相近,后来每年他都会去那附近住上半个月。
对于商岸来说儿子豁出去救了自己性命,虽然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但那些浅薄的父子情在最近也算是勉强增添了些。
商慕的目光落在了桌上已经空了的药瓶上。
他从未和父亲说过,这药物的副作用是产生幻觉,但是幻觉却绝不会再重复。
也就是说,无论他多少次吃下这样的药也只会伤害身体,而不可能再见到母亲。
当药物失去作用,再把人放在自由的环境里,自然会想要依赖一些别的手段去制造幻觉。